【天地网讯】 黑龙江林甸县是省级中草药种植基地县,出产80多种野生药材,盛产各种根茎药用植物,如防风、甘草、黄芩、龙胆、柴胡等。过去最高年产量达400多吨,在全国中药材市场上名号也是响当当的。但近年来当地野生药材资源的破坏触目惊心。
168种药用植物濒危
张本刚(中国医科院药用植物所研究员)
每当一个物种热起来,将面临的是灭顶之灾。比如贯叶连翘的提取物,被美国学者发现有治疗抑郁的作用。于是,许多国内的公司大量收购贯叶连翘出口,各地的农民都上山去挖。
结果是,即使在河北安国这样大的药材交易集散地,好多药材都买不到了。药材的短缺,致使好多传统的药都没法做了。兰科植物石斛就是因人工栽培不成功,石斛夜光丸已经不再生产。
某种药材资源越贵,对这种资源的破坏越严重,如此恶性循环,直至灭绝。被誉为“沙漠人参”的肉苁蓉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由于大量出口,在沙漠上出现了大量挖掘的身影。肉苁蓉寄生在红柳根部,药用是用根。于是,农民就到处找红柳挖,而红柳是一种防风固沙的植物。这样的结局是不仅无药可医,更付出了环境被破坏的代价。
我国是药用植物资源多样性最丰富的国家。近年来却因中药资源消耗巨大,导致一些重要的药用种质资源衰竭、丧失和生态平衡的失调。据统计,在我国处于濒危状态的近3000种植物中,用于中药或具有药用价值的约占60%—70%。被列入中国珍稀濒危保护植物名录的药用植物已达168种。
据统计,中药年需求量已高达70万吨,而栽培药材仅占常用药材品种的20%—30%。在《濒危野生动植物物种国际贸易公约》第十届大会上,专门讨论通过了有关传统医药的决议,要对过度利用的物种采取有力的保护。
中药资源还能撑多久
陈其广(中医药事业国情调研组组长)
无数未曾成熟、药效物质还没有长成的中药材被硬性采摘;大量未经充分利用、还含有不少药用成分的中药材被生生丢弃……尽管我国中药资源现状不容乐观,但目前还存在着严重的资源浪费现象。中药资源还能撑多久?
我国中药出口中成药比例不足30%,多以原料药材廉价卖出,而占世界中草药市场份额90%的日本和韩国,其所用的中药原材料80%都是从中国进口的。近年来大行其道的煎药机,其所煎出的药液肉眼即可看出比传统煎药法煎出的药液明显色浅。被煎药机抛弃的药渣中,至少还有30%—50%的有效成分未被煎出。
不少生产企业为降低成本,致使所丢掉的药渣中还留有很多有效成分。还有不少企业对药材缺乏综合利用。如“金银花露”中,不具挥发成分的绿原酸等则被丢弃,而后者是制备双黄连、银黄等制剂的主要有效成分。据估计,一年造成的金银花浪费高达两万吨。
为此,中国应意识到资源的短缺;对中药的进出口应有战略眼光,主管部门要严格控制中药资源的开采量;根据稀缺程度,限制原料药材廉价出口;中药资源要先国内后国外;规范医生和患者合理使用中药;规范流通渠道,防止名贵中药的过度滥用。
记者调查
几场暖风过后,黑龙江林甸县花园乡火箭村那片草原绿意渐浓,不知名的各色小花星星点点散布其间。这片2000多亩的草原盛产防风、黄芩、龙胆等野生中药材。10多年前,这片草原被县里划为野生中药材保护区。
村支书王君芝对这片草原再熟悉不过。不到两分钟,他就给记者找到了4棵药苗。“现在没人来采是因为还没到成熟季节”,王君芝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打这些药的主意呢”。
盗采者成群结队
对野生中药材资源的掠夺与保护,在火箭村正演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的“人民战争”。
“最多时一天有三四拨人,少的一拨三四个,多的一拨有十多个。”王君芝说,盗采者白天不敢来,一般都是夜里来,他们不敢明火执仗,就把手电筒绑在药叉子头上,照定一株药苗,一铲子下去就是一棵。但是,他们从来不把刨起的土填回坑里,坑内残存的虚根在这种破坏性盗采之下,再没有重新生长的可能。
目前有4位村民负责看护这片草原。每年6月到11月的中药材成熟期,他们两人一组,昼夜轮替值守。他们枕戈待旦防备的盗贼,竟都是周边村子的村民。
为了这些药材,这些平日里的乡亲在夜色的掩盖中装作全不相识,展开了长年的正邪较量。
74岁的林甸老中医王凤祥坐堂行医50年,对野生中药材的日渐匮乏,对盗采行为的日趋严重,王老很痛心。“过去几服药就药到病除,现在可能十几服下去也不见效。”他分析,一个原因是人工种植的药材药力差,另一个原因是生长期不够长就挖出来的野生中药材,药效不够。“多年生的龙胆草能开10多个花,这一个花就是一年,一尝苦得要命,而现在用的也就是开两三个花,药效能一样吗?”
重点野生药材下降八成
林甸县是省级中草药种植基地县,出产80多种野生药材,盛产各种根茎药用植物,如防风、甘草、黄芩、龙胆、柴胡等。过去最高年产量达400多吨,在全国中药材市场上名号也是响当当的。
但近年来当地野生中药材资源的滑坡触目惊心。2007年全省重点野生药材物种勘察结果表明,该县防风、黄芩、龙胆等重点中药材蕴藏量,较10年前国家第三次中药材普查时下降了八至九成。
“那时每到收购季节,我们每周从火箭村、丰收村都能用大马车各拉一大车药回来,一车至少得有三四吨。”林甸县食品药品监督局局长杜桂林自1975年开始就在国营药店工作,对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县药材公司“良药满仓”的情景至今不忘。
但是进入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当地毁草开荒严重,野生中药材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另外,当地十年九旱,为了“农业损失副业补”,很多农民把野生中药材当增收渠道。加之“北药开发”近年来方兴未艾,药贩为争夺原料竞相高价收购,发生在林甸的破坏性、掠夺性开采也一发不可收。
杜桂林说,以往防风、黄芩、龙胆等都能收几十吨。现在这些品种都只有以前1/10的收购量,有的都构不成商品量。
不少中药材面临绝迹,只能当盆景欣赏。杜桂林单位院子里的玉竹就是一个例子。那是局里跑遍全县草原,找到的仅有的几十株。这味号称“山包米”的补药,以往年收购量少说也有三五吨。据他介绍,同样几乎绝迹的野生中药材,还有地丁、百合、巨麦等品种。
监管遭遇种种困境
面对日渐稀少的野生中药材,当地的监管部门却因人员经费不足、执法手段有限而心有余力不足;而中药材生产扶持资金缺乏让保护更显乏力,甚至药材难免有被当成牧草收割的危险。
与黑龙江省其他34个野生中药材资源重点县一样,林甸县药监局门口挂着“野生药材资源保护站”的牌子,跟着有一个编制。林甸县目前有3个野生中药材保护区,共10350亩。而全县的草原面积共160万亩。如此大面积的监管如同“海里捞针”,总显得捉襟见肘。
人手不足,经费也缺乏。除人头费外,县药监局全年仅8万多元的办公费,用于野生中药材保护的财力自然少得可怜。
为了更有效保护野生中药材,2005年,《黑龙江省野生中药材资源保护条例》修订后实施。该条例意图通过发放《采药证》、《野生药材收购许可证》、《野生药材运输证明》,实现从采挖“面上管”到收购、运输“点和线上管”的转变。但在实际运作中,“三证”发放打了不少折扣。
去年林甸县仅发放了5份收购许可证、2份运输证明。收购许可证并未按要求注明“收购数量”;而2份运输证明共批准4.5吨药材,这与该县统计上来的10多吨的年商品量出入不小。
此外,缺乏中药材生产扶持资金也是一个原因。资金的缺乏,还让野生中药材有难免被农民错割的危险。农民采牧草的季节约在8月底,而那时很多中药材的果实还未成熟(比如龙胆草要到11月才成熟),种子没落到地里,采草必然危及野生中药材的繁衍。
大庆华宇北药科技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叶文玉也有同感。2006年他到林甸开中草药饮片厂。由于原材料不足,产能下降到原来的1/10。他认为,家种中药材不能满足生产需要。他不得不投下100多万元建野生中药材繁育基地,但搞训化科研在技术上仍很吃力。叶文玉期待国家政策的更多关注。
链接
促进中药资源可持续发展。加强对中药资源的保护、研究开发和合理利用。开展全国中药资源普查,加强中药资源监测和信息网络建设。保护药用野生动植物资源,加快种质资源库建设,在药用野生动植物资源集中分布区建设保护区,建立一批繁育基地,加强珍稀濒危品种保护、繁育和替代品研究,促进资源恢复与增长。结合农业结构调整,建设道地药材良种繁育体系和中药材种植规范化、规模化生产基地,开展技术培训和示范推广。合理调控、依法监管中药原材料出口。
——摘自《国务院关于扶持和促进中医药事业发展的若干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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