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暨假药案调查：黑市高价卖紧俏药疑为潜规则

　　核心提示：浙江省诸暨市一位八旬老妇输入一瓶人血白蛋白后，10分钟不到即死亡。药监部门鉴定，同批次白蛋白药品为严重危害人体健康的假药，而假药竟然是当地一家公立医院药剂师高价卖给患者家属的。这名药剂师披露，由于人血白蛋白是国家定价的紧俏药品，黑市流通已经成为医疗行业的“潜规则”。目前药剂师和多名涉嫌贩卖假药的人员，已经被警方刑事拘留。

 

　　中新浙江网6月9日电 （记者 张兆岭） 6月1日，记者前往诸暨调查，在诸暨市城区一个普通的居民区，我们找到了退休工人何爱芬，出事的是她80岁的母亲傅淑英。母亲去世快一个月了，何爱芬面对记者时，还是禁不住留下了眼泪。“我们本来想让她好一点，谁知道一下子成了催命的药”。 何爱芬说，她的母亲一直有类风湿性关节炎，今年5月1日病情再次发作，一连几天胃口不好，身体有些虚弱。于是她想起了曾经在两年前母亲出现过类似的病征，后来在诸暨中医院医生的建议下，他们给母亲输入了两瓶人血白蛋白，没过两天，母亲的病就好转了。这一次母亲出现了类似病征之后，由于母亲的状态比上次的好，她就和弟弟商量好，希望给母亲输入一瓶白蛋白。没想到的是，这次给母亲输入一瓶白蛋白之后，母亲即出现头痛、全身痉挛等症状，没等找来急诊医生，母亲就断了气。给母亲用救命药却成了催命药，因此母亲在去世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他们一家人都处于深深的自责中。本来再过几个月就是母亲的八十大寿，作为大姐的何爱芬早就张罗开来，要求移居各地的兄弟姐妹相约诸暨，共同给老人献一份孝心，可是子女们的愿望却因为这场意外永远无法实现。

 

　　傅淑英去世后，傅淑英的儿女一直在寻找母亲的真正死因。最后他们把目光集中到那瓶“人血白蛋白”上。于是，他们向诸暨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反映了情况。根据诸暨市药监局的调查，已经输入傅淑英体内的人血白蛋白空瓶上写着“生产单位：上海血制品有限公司，批号：200807A179”。随后他们将同批次的人血白蛋白送浙江省食品药品监督检验所鉴定，鉴定结论为：生产厂家不存在，产品不含标示的有效成分，鉴定为严重危害人体健康的假药。那么，傅淑英的死亡和假冒的人血白蛋白是否有直接因果关系呢？诸暨市药监局副局长许国锋说，目前还不能断言，因为案件已经由公安机关接手侦察，要等司法或者医学鉴定的结论。根据许国锋介绍，“人血白蛋白”具有增加血容量、维持血浆胶体渗透压等药理作用；还有迅速提高人体免疫力作用，市场上一直供不应求。但是使用必须经过严格的临床检验，患者符合使用体征的情况下才能使用。

 

　　记者就这瓶假药的来源，多方进行了调查。何爱芬说，人血白蛋白是弟弟介绍来的一名诸暨市中医院的药剂师送来的，当时是中午12点左右，她急于给母亲治病，连对方的姓名都没问。“中医院的人送来，我们哪里敢怀疑质量有问题。”她说。何爱芬的弟弟告诉记者，母亲生病后，姐姐和他商量，希望再次找诸暨中医院配一瓶人血白蛋白。于是他找到了在诸暨市中医院办公室的一个熟人，希望帮忙配一瓶人血白蛋白。办公室的这名工作人员随后回复说，医院近期人血白蛋白非常紧张，只能保证住院病人需求，不能外配；但是出于多年朋友关系，就告诉傅淑英家人，说他们医院药房的一个药剂师蔡某能够通过其它途径买到高价白蛋白。于是，傅淑英的家人花了520元，向蔡某购买了一瓶人血白蛋白。那么，蔡某的人血白蛋白又是从哪里来？傅淑英去世后不久，记者和傅淑英家人找到了蔡某，蔡某说他卖的人血白蛋白来自“黑市”。他还说，由于人血白蛋白是紧俏药品，目前我们国家定价是10克不得高于380元，而这个药品的市场需求量大，导致黑市高价销售的情况长期存在，他自己已经私自销售了半年。“这个零售价每10克380块一定下来之后，许多经销商就没钱赚了，于是他们把白蛋白通过关系或者从厂家里面，或者从经销商里面，或者从医药公司里面等等一些关系把这个白蛋白拿出来，然后卖到黑市里面去，因为这样他赚得更多，一些经销商他也愿意这样，他380块卖什么呢？黑市里面他可以卖到500多，600多，700多甚至，所以他大的环境就是这样的。”蔡某这样说。

 

　　6月2日，当地媒体记者采访了诸暨市中医院副院长何晓茵，她说蔡某私自卖药的事，医院不知情。诸暨市药监局稽查科钱科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傅淑英去世后，是他对蔡某做了询问笔录。“有一部分人就是私下里组织（出售）人血白蛋白，利用医院的便利，与病人打交道比较频繁的这个便利进行违法行为。”钱科长说，这些人明知是违法行为，但是为了一点点利益铤而走险。诸暨市药监局副局长许国锋说，蔡某已经交代，他卖给傅淑英家人的人血白蛋白是从丽水某医药公司工作的同学处，以460元一瓶买来的，后来已520元一瓶的价格卖出，只赚了60块钱。他在半年时间内通过医务人员或者亲戚朋友介绍的方式，私自销售了至少10瓶所谓人血白蛋白。5月20日，诸暨市公安局向媒体公布了这起假药案侦破情况，他们先后对诸暨市中医院药剂师蔡某，以及其上家上虞在丽水工作的一名同学，湖北在丽水工作的一人，以及温州的两名嫌疑人实施刑事拘留，其中一人取保候审。对于假药的源头，他们仍在追查中。

 

　　京衡律师集团事务所主任陈有西认为，发生在诸暨的这起假药案除了要追究贩卖假药的当事人的刑事责任和民事责任外，还要追究诸暨中医院的行政责任，原因是医院在医务人员非法销售半年多药品的情况下，院方不知情，说明医院管理上存在严重的漏洞。另外，医院的主管部门诸暨市卫生局、药监局都应该以此案为教训，严格加强药品管理，尤其对私自卖药，卖假药的情况，要深入调查，严肃处理。

　　【编辑短评】纵观这起假药案的前因后果，令人心情沉痛的不仅是一个八十岁老人的去世，还有作为一个医务工作者参与贩卖假药的行为。当初，死者家属是冲着医院去买药，冲着药剂师这个医务工作者的招牌去买高价药，然而最终拿到的竟然是假药。这个药剂师可能只赚了六十块钱，而这也可能是断送一个人性命的六十块钱。医院对药剂师私自卖药半年的事实，竟然不知情；但这个不知情能够推卸所有责任吗？尽管这起假药事件，涉及的是个别医务工作者医德缺失，法律意识淡薄的问题；同时，我们想问：监管部门尽职了吗？相关方面的调查迟早会结束，案情也会水落石出。但是假药所造成的伤害恐怕永远也无法弥补。如何防止悲剧重演？恐怕这是比调查案情更为重要的深远问题。（作者 张兆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