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药市的Ｈ７Ｎ９冲动

堆满各种各样中药材的安国药市，各种股市中常见的语汇常在这里出现


河北省安国市是中国三大中药材交易基地之一

　　 有关禽流感疫情的新闻就像股市的内幕消息一样，牵动着药市价格走势———

　　有关中药材的价格过山车现象，近几年屡见不鲜。自2003年非典到2008年的“甲流”，中国北方最大的中药材集散地——河北安国药材市场上，板蓝根等中药材价格频频遭遇过山车，时而暴涨时而暴跌的极端现象并不难见。眼下的禽流感将给安国药市带来怎样的影响？近日，本报记者赴河北安国进行现场探访后发现，安国药市如股市，流感疫情的新闻、相关报道就像股市的内幕消息一样牵动着各类药材价格、销量走势。

　　坐落在城中心的中心药市是这里最受瞩目的药材集散地。刚临近药材市场，一股浓重的中药味道就扑鼻而来。这座国内知名的市场内并不像想象的那样整齐有序，而更像是嘈杂的农贸市场，每家药商一个摊位，一字排开数个大药槽，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中药材。

　　股市般的药市

　　药市更像股市

　　各种股市术语在这里汇集

　　“这药市又要成股市了!” 在药市里卖药的老肖最近总是这样嘀咕。

　　安国中药材交易市场里的经营者大多数时间都是闲着，聊天、打牌是他们最常见的消遣方式。无论聊天还是打牌，药商们也会互相交流些药材经，不过这些药材经基本无关药效、药性，而是关于药材价格涨跌的小道消息。药市里几乎每个摊位都订有关于中药材的报纸，但其中最受关注的内容也都是关于药材行情的各路消息。

　　老肖感叹之余，他也向记者聊起了自己的心得：“看这形势，荆芥价格该上去了!”透过花镜镜片，老肖看看记者慢条斯理地解释，“现在整个安国的荆芥存货都不多了，虽然这次推荐的药方里没有荆芥，但其实每种感冒药都少不了这味!”

　　他又挥挥手里的报纸，上面各种中药材行情的走势分析中有篇文章跟他的想法差不多。每当没顾客来的时候，坐在自家摊位旁的老肖就会戴上老花镜一字一句细读药材报上的每一篇文章。

　　老肖算是市场里的老字辈了。不过用他老婆的话说，之所以能够在这个市场里资格最老，主要还是这么多年没挣到太多的钱。因为当年与他一起来贩药的很多都挣到了大钱，要不拿钱去干别的买卖早不在这里干了，要不就是雇人在这里守摊儿了。用老婆的话说，老肖的脑子不好使，不会跟着俏销的药材跑，“总是自己在这儿盘算小九九，却从来没准过”。她告诉记者，之前好几种治感冒的中药材价格都上去了，但他却自己琢磨荆芥，跟着人家跑没准就赚了。

　　记者随手拿起一份在市场里几乎每摊一份的报纸，上面满眼分析的时下药材行情的文字，看得还真让人有些惊心动魄：

　　麦冬：产地走畅价升，后市多商关注，看涨。

　　苦地丁：今年产量较低，价格坚挺，短期内继续看好。

　　红参：走动保持畅快，价格上升，后市继续关注。

　　蒺藜：目前青黄不接，库存薄弱，近期价格小幅上涨。

　　党参：行情再次转好，价格保持坚挺。

　　各种股市中常见的语汇在这里出现，给人们感觉这里更像是投资、投机交织的市场，与治病救人似乎不那么密切了。

　　神奇的板蓝根

　　统货价2天冲顶3天回落

　　板蓝根这次没太疯狂

　　最近这里又有几种药材出现了大起大落，其中就有“神奇的板蓝根”。

　　从4月初到现在，板蓝根的市场价格出现了不小的波动，其中禽流感疫情的进展就像股市的内幕消息一样牵动着板蓝根价格的走势。好在今年的板蓝根行情不像以往那么剧烈，只是冲上去转了个圈儿就又下来了。

　　转折出现在4月初。4月4日，江苏省卫生厅公布的新一轮禽流感疫情预防方案中包含 “板蓝根”。这使很多药商觅到了商机，他们中很多人都经历过的2009年“甲流”疫情发生时板蓝根猛涨的情景。于是一时间，原本走动不快、行情稳中有降的板蓝根再度成为人们抢购的货源，价格也突然猛涨。东北产板蓝根4月4日的统货价还是9.5元左右，但随后的5日和6日就几乎是行情一天一个价，仅两天就达到了13至14元左右的顶峰。

　　不过与上次甲流时的状况不同，外界对板蓝根疗效的质疑很快出现。先是钟南山表示“板蓝根的作用待验证”，再就是随后其他多地发布的禽流感中医药防治方案中都没有板蓝根的身影。

　　这些外人看来只是新闻的报道，对于药商来说则是一个个利好或利空的消息。正是从4月7日钟南山对板蓝根的质疑开始，板蓝根的市场行情开始疲软，大货走动减弱。当天市场上板蓝根一般统货交易价由前一天最高的14元降到10至13元。4月9日开始，一些商家开始出现焦虑情绪，担心货源甩不出手而纷纷低价倾销，造成行情的迅速滑落，很多从产地运回的板蓝根成了无人接手的烫手山芋。

　　不过与以往疫病流行不同，今年的板蓝根市场并没有预料中的那样的疯狂。“2009年‘甲流’时，板蓝根的价格曾经冲上了30元。” 市场里经营板蓝根的商户刘胡强眉飞色舞地向记者描述当时的情景，但他当年可是错过了那波行情，要不此时他可能已经不在这里继续摆摊了。

　　据药市市场管理部的一位人士告诉记者，今年板蓝根之所以没有太疯狂，一方面与政府及时澄清事实有关，另一方面也是很多药商经历了“非典”、“禽流感”、“甲流”过后，能理性对待这类突发事件了，“很多人都是经历过市场残酷洗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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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纠结的药商

　　入行时以为卖药比别的高尚

　　疫情赚钱感觉如“发国难财”

　　在安国药市里流传着很多一夜暴富的神话，也有很多惨败离场的传说，每当提起前者，人们都是神采飞扬;而提到后者，则是怜悯夹杂着些后怕。

　　就当记者在药市里采访的时候，位于大厅中央的市场管理室突然响起了广播：“各位商户请注意，明天有电视台来拍片子，请大家都穿白大褂!”对于电视台来采访，商户们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段时间经常有，连中央台都来过了。“现在出了禽流感，中药又受人们关注了，之前的非典、甲流时都是这样!”

　　不过对于穿白大褂，很多商户还是有些不习惯，“我们也不是医生，就是做买卖的，只不过我们卖的是药材罢了。”

　　而在交谈中记者感受到，市场里的不少药商都对自己所从事的这个行当表现出了或多或少的纠结。就他们看来，自己所从事的行当虽然也是买卖，但毕竟跟卖肉卖菜不一样，“这是治病救人的玩意儿，却总像股市似的，怎么都感觉不是个事儿!”

　　药商刘全德说，“我们只是商人，在商言商，无论是产地减产货紧了还是有个灾病流行需求量大了，我们肯定都得赶紧多备货抓住机会，往大里说是支持国家治病救人，往小里说就是图自家能有个好收入。”但唯独让他很纠结的是，药材供不应求行情上涨时，这个价我们该不该跟着涨呢?

　　刘全德隔壁摊位的老金也这样说，当初进入这行本以为卖药虽然也是做买卖，但毕竟有救死扶伤的成分在里面，所以应该比别的买卖更“高尚”些。但没想到药商们每次赚钱都是因为疫情：非典、甲流、禽流感。

　　“怎么老感觉有点发国难财的滋味儿!什么时候药材市场能够正常一点呢，让我们就是单纯地买进卖出挣点辛苦钱呢?”他说自己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波动的药价

　　货跟不上时涨价

　　需求量小时又卖不出去价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目前的中草药多数是由药农种植、药商加工贩卖，种植和市场需求之间缺乏供求信息，农产品的属性使得中草药受供求关系影响波动更为强烈——涨价时一哄而上扩大种植面积，跌价时又一哄而下缩减种植面积有关，供求关系失衡现象也总在不断重复上演。

　　药市市场部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国家对中草药的种植有着相当严格的规定，施肥打药都是严格限制的，因此药材每年的收成产量中人为控制的因素相当小，而疫病的流行却无规律可循，这自然就形成了需求量大时货跟不上自然就会涨价，而需求量少时又卖不出去价就要跌。”

　　以板蓝根为例，这种药材恢复性较强，药农们可以完全根据市场行情想种就种、不想种就不种。但也正是这种随意性，使得板蓝根的行情走势更像猪肉、鸡蛋这些农产品极易出现价格大起大落。前一年行情好，药农就拼命扩种，导致次年产量猛增价格暴跌;随后农民又停种导致减产致使价格上涨。

　　在2009年甲流疫情的刺激下，板蓝根需求量突增，价格也随之飙升到27.5元，药农追逐利润，便疯狂扩种。由于板蓝根生产周期短，耕作加工保管都比较简单，产量较高，因此盲目扩种已经导致近两年板蓝根产量成倍增加，到2011年产量曾达到2.7万吨。虽然去年板蓝根种植有一定缩减，但总产量仍在2万吨以上。

　　本版文并摄/北京青年报记者 张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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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都扫描

　　条条大路通药市

　　从保定城区沿331和231省道一路南下，大约五六十公里，经过了那个颇有些气势的“千年药都”高大门楼开始，造访者就似乎再无法与“药”区分开来。这里的若干条大道都以“药”命名——药市南北大街、药都南北大街、药城大街贯穿城市南北;药兴大街、药华大街则联结城市东西;其间还点缀着药盛大街、药恵大街、兴药大街、药王庙大街等等。

　　这里就是河北省保定市辖下的安国市，中国的三大中药材交易基地之一。安国的药业起源于北宋，如今仍保留着千百年带来的“药都”和“天下第一药市”的称号。行走在安国的大街小巷，只要抬眼望去就能看到与中药有关的行当——道边上鳞次栉比的店铺几乎都与中药有关：药材仓储、运输、加工到包装、销售。即便路上慢吞吞行驶的满载编织袋的小卡车、拖拉机，里面装的八成也都是中药材。

　　药材故事

　　药商老肖的板蓝根日记

　　市场里商户老肖记录的行情日记详细记录了今年以来药材的价格走势。原来，其实从今年初开始，板蓝根的行情已经开始出现多次反复。

　　1月中旬：受流感影响，板蓝根走货开始加快，价格也随之上涨，当时大庆的板蓝根售价在9元上下。此后两三天，市场上寻货的客商开始增多，货源走动顺畅也使得行情稳中上涨，仅两三天功夫，板蓝根价格就上涨了8%左右，达到9.2至9.5元。

　　1月中下旬：板蓝根的价格达到高峰，东北货9.5元，河南货11元，甘肃货12元。他介绍，当时正处于冬春季备药期，很多人对冬春季疫情有所预期，直接带动了价格的上扬。

　　今年3月初：板蓝根产地开始有客商求购大货，市场走动也比较顺畅，当时大庆货达到了9.8至10.5元，次日又上涨至10.5至11元。3月7日，由于有新品上市，板蓝根的市价稍降，统货销价为10至13元，送货则要14至18元。

　　从3月12日开始，板蓝根市场开始走动迟缓，行情也萎靡不振，大庆货价9.3至9.6元。到3月20日，少了流感的拉动，板蓝根市场又重回平静，市场上购货商家已经不多，价格也较前期开始回调，甘肃统货9.6至9.9元。3月23日，市场行情趋稳，部分板蓝根持货商开始心情焦虑，东北货跌至8.5至9元，甘肃货也跌至9.5元。3月27日开始，市场来货量增多，价格再度出现回调，大庆货9.3至9.5元。从4月份开始，板蓝根的货源都走势不佳，价格也相当疲软。

　　记者微评

　　药市何时不再像股市

　　无论如何，中药材市场频频遭遇过山车，时而暴涨时而暴跌的极端现象不利于行业发展。如何规避中药材价格剧烈波动?如何解决供需不对称问题?

　　老肖等人的看法是只有中药材货源公开，建立一个公立、客观的信息发布、监测平台，通过现代信息化手段，及时发布生产供需等信息，科学预算中药材市场生产供求数据，引导供求关系，中药材购销市场才能平抑。庆幸的是，无疑，药都安国的规划也是朝着这个目标去的。

　　不妨回头看安国与中药材的渊源。而这，不得不提及安国城南的那座药王庙。虽然人们现在只能看到明清时期留下的药王庙建筑，但庙里供奉的被老百姓称作“神仙”的邳彤却是东汉开国皇帝刘秀的心腹谋臣。他在全力帮助刘秀打拼天下的同时，利用自己精湛的医术为人行医治病，特别是对于一些疑难杂症更是手到病除。由于他医术高超、医德高尚，南宋时，邳彤被皇帝赵禥敕封为“明灵昭惠显佑王”，自此邳彤成为中国史上唯一一位由皇帝赐名的“药王”。

　　当地政府表示，目前安国最主要的中药产业是药材的交易，不仅产业较为单一，而且受到市场波动的影响相当大，主动性欠缺。而根据安国规划的“中药都”建设方案，当地将致力于打造现代化中药产业链条，促进中药材种植、加工、制药、商贸、养生、文化等协调发展，摆脱单一依靠商贸的掣肘，使当地的一二三产业都与中药沾边儿。

　　规划中的“安国中药都”预计2015年全面建成，届时，安国将成为河北省中药产业发展的核心区、华北最大的中药生产基地、北方最大的以大宗中药材交易为主的综合性中药市场和全国性中药材出口基地。

　　“草到安国方成药，药经祁州始生香”。这是安国药市大门口的一副楹联。如果安国的大中药规划真能实现，安国的中草药产业可能就真能印证这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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