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笑收购价跌到0.5元 广州打响荔枝“保卫战”

　　
工作人员在冷库内穿棉大衣将荔枝全程冷链保鲜，销往国外

　　炎炎夏日，在广州从化一保鲜企业内，工人们穿棉衣在冷库给荔枝保鲜，它们将销往巴黎、慕尼黑、多伦多等城市；在鳌头镇荔枝林，果农正对荔枝简单保鲜处理，装上大型冷藏车连夜发往浙江；增城中层干部在自己微信上吆喝卖荔枝，帮农户减压……5月初开始，海南、广西、粤西等地相继传出荔枝大丰收，但价格却直降，粤西妃子笑收购价一度跌到0 .5元。广州果农及当地政府部门听闻消息很紧张，担心晚上市的荔枝出现“丰产之年不丰收”局面。为此，一场丰收“销售保卫战”打响，最终取得阶段性成效。从化、增城等地总结：之所以丰产不“烂市”，主要得益于政府、果农、媒体、企业、社会各界共同努力夺得市场主动权。

　　5月初开始，海南、广西、粤西等地相继传出荔枝大丰收

　　产量不断错估 农户增产800%

　　广州的荔枝主要集中在从化、增城和萝岗。从化种植面积达23万亩，以桂味、糯米糍、槐枝为主，槐枝超过六成；增城种植面积17.2万亩，62%品种为桂味、糯米糍，萝岗也有2.8万亩荔枝林。

　　今年，广州到底出产多少荔枝？几天前，增城官方估计比去年约增产20%，没多久又说增产30%，昨日数据更新为增产50%，约1.62万吨。萝岗荔枝产量在两天前预估为2700吨，萝岗区农林水利局昨日称有3000吨左右。

　　而从化官方估计的产量更扑朔迷离，刚开始预估比往年增产约40%，2.8万吨左右，此后多次修正，3万多吨、4万吨、5.7万吨、6万吨左右。当地最大荔枝销售企业估计从化至少有7万吨产量，与历史上最好的年景持平。从化市量化水果种植专业合作社社长邝建良说：“去年妃子笑收了1万多斤，今年收了9万多斤，是去年的九倍，桂味产量也差不多。合作社有40多户，产量情况基本上是往年的九倍。”

　　“产量这么高，我想哭了。”邝建良的妻子练女士说，工作量多了好几倍，价钱跌得看不懂，“桂味最高价的时候130元/斤，现在最惨的时候卖3元/斤。”

　　增城市荔枝协会副会长黎庆留说，从现在数据来看，广州地区荔枝丰产情况与丰产程度不同，增城、萝岗的情况只能算是“中年”，从化属于“大年”，“荔枝有大年、小年之分，一般而言，假如去年1000万斤，今年1500万斤，3000万斤都属于中年，一眼望过去，到处是荔枝，才算大年，可能要到5000万斤。”

　　亏本也要摘 其实是修枝过程

　　华南农业大学毕业的果农邝建良对自己种植技术很自信，当天在农场内30多名工人忙着收摘荔枝。邝建良说，目前这个价钱肯定赚不到什么，白干活不亏本可能性最大。那么，为什么还要摘呢？荔枝是很讲诚信的，对它好，打理得好点，一定会有比较好回报。除施肥、除虫，还有修剪，荔枝成熟摘下来，也是对荔枝树好，“你看我们摘荔枝是连枝摘，实际上采摘过程就是修枝。不摘，明年收成一定会受影响，女人生完小孩，身体也会好一点嘛。”种植较好品种，技术好，管理得当，回报是不错的。

　　在从化鳌头一荔枝林，工人们将枝叶去除给荔枝打包

　　邝建良介绍，今年天气帮忙，其实也是好几个巧合撞在一起。荔枝增产关键环节之一是“控梢”，就是开花之前要控制树梢的生长，荔枝树开花就会多，结果率高。但是，很多果农并非专门种植荔枝，不愿做细致的技术活，“今年这个事情是老天爷帮忙做了。荔枝树刚好长梢的时候遇到寒冷天，树梢长不出来。授粉的时候天气很好，完全没有下雨。此后遇到暴雨，荔枝还是青的，也没有被雨水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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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化掐准时间 开展销推介会

　　现在，除产量较少的萝岗区外，增城从化依然有较大销售压力。增城市荔枝协会副会长黎庆留说，增城专门种植荔枝的商户预计60%以上要亏本，但亏损程度不大，比之前预料好很多。大家总结，主要得益于政府、果农、媒体、企业、社会各界共同努力，夺得市场主动权。

　　“今年主要是市场首先在廉江那边打爆，后面的市场就成了烂市……”邝建良说，荔枝遇到大小年是常有的事情，今年因为天气原因造成荔枝集中上市是客观因素，但市场被打爆也有很多人为因素，很多果农不懂得包装，缺乏主动销售意识。廉江为什么最后卖到5毛钱一斤还没人要？批发商最初到那里收货，到市场销售，因为太多亏了，第二批压价再去收，又亏，第三次就不去了，价钱再低，没人去也没用。他卖了20年荔枝，对市场颇为熟悉，从化今年组织的荔枝推介会非常主动，时机选择非常精准。

　　据了解，从化的荔枝6月20日就有妃子笑上市，但从化政府大型展销活动直到6月28日开始。邝建良说，时间把握得最好，从化的妃子笑、黑叶没有什么优势，产量很小。6月28日是从化主打品种桂味、糯米糍大批量上市的时间，选择这个时间是有考虑的。

　　从化市农业局副局长黎均说，在网上看到其它地区荔枝几十万吨集体上市，他们非常紧张。在从化荔枝还未成熟之前的6月13日，就邀请辖区内农副产品加工销售企业及媒体推广平台负责人，召开荔枝产销研讨会，商量如何打通销售渠道，防止果子烂在树上。

　　果农企业主动 走向外地市场

　　6月28日，从化市副市长孙石康带领从化市农业局及荔枝商户到中华广场推销从化荔枝。参展企业表示，主要是通过现场活动告诉广州市民从化荔枝成熟了，对实际销售带动意义不大。但在媒体运作下，这场推介会签订1000万斤销售合同，卖出3000万元荔枝。

　　当天在现场，练女士卖了1万多元，成为零售冠军。但是，她依然哭丧着脸。“糯米糍零售价才5元/斤，去年批发价8元。”练女士说，家里种植7000多棵荔枝树，有妃子笑、桂味、槐枝，仅桂味、妃子笑产量就15万斤，销售压力非常大。

　　前日，练女士家的果园停着一辆冷冻车，30个工人分成两批，一半上山摘果，一半弄包装。工人去除枝叶将荔枝装篮，放在混着冰块、保鲜剂的药水中浸泡1分钟后装入泡沫箱，铺上棉布、碎冰块装车，每箱10斤，每车两吨。通过前期市场试探，练女士发现主动走向外地市场是对的。她算了一笔账，一车荔枝2万斤，约需采摘三天(一个成熟工人一天摘300斤)、50名工人，劳工费共2.1万元，包装成本1.5万元，运输费9000元，按照浙江当地规定要缴纳零售额3%的档口费，约2700元，共计47700元。因此，10斤/箱荔枝成本24元左右，而这些荔枝在浙江行情是45-50元/箱，还能赚21-27元/箱毛利，但扣除日常管护成本就所剩无几“还是比本地市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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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外市场中国荔枝100元/斤

　　除果农主动“求生”，从化本地销售企业则选择最后的荔枝到海外开拓市场。从化华隆果菜保鲜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李仲辉说，一直有果菜出口业务，但今年广东地区荔枝大丰收，主要业务转移到荔枝。在包装基地，优质荔枝首先会被放到冷库，九成熟的荔枝会包装成一小盒，贴上中国荔枝标签，装进大箱，一直在恒温下送到巴黎、伦敦。

　　销往国内市场的荔枝因销售期不同，不需要保鲜30多天，会选择成熟的新鲜荔枝，按照优劣做好分级，在常温下保鲜送到全国各地。李仲辉说，这些荔枝是收购后再保鲜继而配送到世界各地，他们也承担市场风险。在欧洲市场，中国荔枝可以卖到100元/斤，“实际上荔枝本身的成本因素已经很小，主要的是运输成本，所以荔枝价格波动对国际市场而言影响不大。”由于荔枝丰产，货源充足，他们有足够选择余地，现在每天处理3万斤到5万斤荔枝，预计市场好的时候处理10万斤。

　　整合电商3斤荔枝售价88元

　　除传统销售渠道，从化增城的荔枝今年首次享受电商好处。只要在本来生活网上购买，荔枝就从华隆果菜保鲜公司做好保鲜之后发货，增城桂味、从化糯米糍3斤装荔枝每包88元。现在通过本来生活网销售平台，可以销售2000多斤。

　　从化市农业局副局长黎均说，联系电商、保鲜企业是他们今年的重要经验之一，“以前本来生活网直接到基地拿货，但没有经过保鲜处理，到终端的效果不是很好。今年让他们与华隆对接，效果非常好，品质更有保障。”

　　“今年最低价8元/斤，没卖过7.99元的。”增城市荔枝协会副会长黎庆留说，荔枝之所以卖得好，主要是依赖老客户，一些企业老板买荔枝给员工作为福利，或者给朋友。即便如此，最乐观情况只能指望着1万棵荔枝树每棵赚一两元，“估计增城60%以上专门种植荔枝的要亏本，规模越大，亏损越大。”

　　郭家辉家里的桂味丰产2万多斤，10天内全部卖完。他在网上开淘宝店，加上亲戚朋友介绍与政府收购，一周内售光。他所说的政府收购，实际上是政府部门官员在微信、微博中发动朋友自掏腰包给解决大批。增城荔枝协会副会长黎庆留统计，往年政府部门用公款购买荔枝占销售量15%左右，但八项规定之后一分公款没有，都是私人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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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作社：

　　关键是产销一条龙

　　邝建良总结多年荔枝种植、销售经验，认为最关键就是产销一条龙。他说，今年若不是大家主动找销路，结果会非常难看。“加工成荔枝干，慢慢卖，不赚死才怪。产量少卖鲜果，产量多就加工，可以抵御风险。”邝建良说，经历今年教训，更加坚定这个想法。但是，国土部门用地指标非常严格，若在农用建设用地上能给他们一些指标建厂加工，合作社40多农户完全不担心年景问题。

　　他希望政府在融资方面给予帮忙，“建一个加工厂约两三百万元，这笔钱合作社凑一下应该没问题，但其它合作社可能会很困难，还是需要扶持。”

　　从化：

　　减少荔枝种植

　　从化市农业局统计，从化种植面积70万亩，其中荔枝一度占30万亩。但农民很快发现水田、洼地里面荔枝收成不好，随着人们外出务工增多，荔枝在农户家庭收入比例中占分量不高，数万亩荔枝林被抛弃。

　　从化市农业局副局长黎均说，从化荔枝确实多了点，因此他们将部分失管的荔枝林改造成砂糖桔、火龙果，目前从化荔枝林约26万亩，但还是偏多，“还有好几万亩失管，今后还要慢慢退林还田，引导农民种植蔬菜。”但邝建良认为不容易，因为农民辛辛苦苦去种菜，不如外出打工，积极性不高，早年火龙果收益稳定，但现在已没有市场空间。

　　从化市农业局总结出另一个经验：一定要政府牵头，主动整合各方面资源。“我们在研讨会召开之后，公安、交通、旅游、农业各部门调动起来，想办法把人流引到从化，带动的不仅仅是荔枝，农民可以通过多个渠道比如农家乐提高收入。”

　　增城：

　　搞推介会搭平台

　　增城市旅游发展中心主任史寿山今年总结的经验是要在不同时期用不同方式搞推介会。将增城荔枝作为旅游商品、特色商品打造。他说，增城搞了七场宣传推介会，成为缓解增城荔枝压力主要力量之一。既将增城荔枝成熟信息传递，又继续塑造荔枝品牌，效果特别好。

　　从化、增城摸索出经验：政府出一点点钱，其它钱由协会或赞助企业出。史寿山表示，中央规定主要是禁止铺张浪费，增城今年七场推介会吸引万达集团、荔枝加工企业等企业赞助，“政府只花了一点点钱，搭起一个平台，今后等市场成熟，可以完全放给市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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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言

　　广东荔枝品种品质亟待提高

　　广东荔枝产业协会会长建议建立大型种植示范基地，选择最适合当地的品种，要防止一哄而上致产量过剩

　　“粤西荔枝烂在地里卖不出去了”、“荔枝只要5毛钱一斤”……记者实地调查发现，广东粤西地区低价、滞销的荔枝基本上属低端品种，高端品种价格虽有所下降，但在增产背景下，大多未出现收入减少情况。目前，广东省每年产出荔枝超过一半为黑叶、槐枝等低端品种，滞销伤农现象时有出现，荔枝品种改良升级及品质提升尤为重要。

　　高州市水果局局长潘达富说，2013年黑叶平均收购价维持在1 .8至2 .2元之间，而2014年仅1至1 .2元，且有两天是0 .8元，收购价近50%的降幅远远大于产量约20%的增幅。目前高州种植的荔枝60%是黑叶品种。1999年之后，黑叶品种不高、价格偏低劣势已逐渐显露，高州市政府2002年就决定引导荔农改良荔枝品种，要想让荔农砍了重新种，那是不可能的。经高州市老促会、水果局和农业局等部门联合调研，决定在沙田镇桃栏村开展通过嫁接改良荔枝品种试点工作，免费帮村民将黑叶品种嫁接为鸡嘴荔。

　　但10年前，荔枝品种改良工作并不容易开展。沙田镇农业办公室主任朱朝桂说，由于嫁接后荔枝有三年时间无法结果，加上对嫁接成活率存在疑惑，大部分荔农宁愿继续种植价格低廉的黑叶也不愿意改良品种。为消除荔农的疑虑，沙田镇政府举办“荔枝新品推介会”、“荔王争霸赛”等活动宣传鸡嘴荔的好处。

　　潘达富告诉记者，2002年至今高州政府已耗资超100万元，帮助和引导荔农改良品种超过5万亩，这使得黑叶品种占高州荔枝的比例从10年前的71%降至现今的60%，“我们不是说要消灭黑叶，也不是说全部都改为鸡嘴荔。黑叶是中熟品种，我们就选择嫁接早熟的妃子笑和晚熟的鸡嘴荔，使得荔枝错峰上市，从而稳定价格。”改良荔枝品种是高州荔枝转型升级路的第一步，“我们现在通过电商销售荔枝，但那是高端的，需要桂味、妃子笑等品种，黑叶这种低端的品种无法享受电商的好处，而且因为黑叶核比较大，这也导致它难以进行深加工。”

　　和高州类似，作为荔枝重要产地的广州从化面临荔枝品种升级问题。早年，从化种植荔枝超80%是低端品种槐枝。从化市农业局副局长黎均介绍，10年前从化开始推进荔枝改换品种，目前槐枝种植面积下降1/4，取而代之的是桂味、糯米糍等高端品牌。

　　对于目前广东荔枝中低端品种较多情况，广东荔枝产业协会会长薛子光认为，相较于广西、海南动辄上万亩种植示范基地，广东在这方面有较大缺失，作为占全国荔枝产量一半的广东，应花大力气在各荔枝主要产地建立大型种植示范基地，用最适合当地的种植方式种植当地最适合的品种，以此带动当地农户的转型。薛子光还提醒：“不要什么品种好卖就种什么品种，应着眼长远，选择果品最佳最适合当地的品种。一哄而上，到时又会产量过剩了。”

　　南方日报记者 梁文悦 胥柏波

　　采写(除署名外)：南都记者 刘军 实习生 方慕冰

　　摄影：南都记者 李向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