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奇的交易价格背后：渤商所交易乱象调查

　　不是暴跌就是暴涨，近两月渤海商品交易所(下称渤商所)的投资者在经历着过山车似的惊心动魄。

　　而与此同时，各类交易所“乱象频出”的局面已然引起监管层关注。

　　事实上，监管层对各类交易所的整顿正在快马加鞭。8月15日，证监会发言人张晓军就指出，为巩固清理整顿工作成果，推动各类交易所持续健康发展，今年6月底已发出《关于开展各类交易场所现场检查的通知》。

　　张晓军称，证监会决定用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对各类交易场所集中开展一次现场检查，目前各地区的现场检查正在进行中。

　　然而，监管风暴的再度来袭，并没有让渤商所相关产品的争议稍有缓解。

　　该交易所旗下茅台镇基酒、文山三七、原酒崃岭等产品的交易价格，与线下现货价格严重背离的情况，正在引发越来越多的投资者的关注。

　　一位交易商人士甚至直陈，文山三七被操纵的嫌疑很大，并将矛头指向了该产品的上市商广东益建集团。

　　据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进一步调查，在文山三七单边下跌、一路低于现货价格的背后，其上市商益建集团及其股东，控制着渤商所给文山三七指定的3家生产企业和1家授权服务机构，而它们都是文山三七交易链条上的关键企业。

　　渤商所一位工作人员对此回应称，“近期我们也收到交易商的大量投诉，我们经过调查发现，这些信息就是一些在投资上失利的投资者散发的。我们的交易品种的盘面价格并不完全跟现货价格相同，也有同事调研这些交易品种的市场价格，发现差距并不是太大。”

　　各执一词背后，渤商所充满争议的交易，究竟有何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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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多与做空的噩梦

　　渤商所2009年9月挂牌成立，同年12月开业运营。其官网显示，截至今年4月底，已上市润滑油、PVC、白银、冬虫夏草、安化黑茶、文山三七、茅台镇基酒、安岳柠檬等80多个品种，日交易额200亿元左右。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根据渤商所披露信息统计，经过短短4年时间，渤商所的交易品种目前已有约110只，授权服务机构约200家。从交易规则看，渤商所实施T＋0交易，可做多也可做空。

　　今年6月24日上市的文山三七，和7月7日上市的茅台镇基酒，在交易商中引起了强烈的冲击，做多者和做空者均遭遇难忘一幕。

　　文山三七的做多者正在经历难熬的两个月。上市首日，文山三七的交易价格最高位489.9元/千克，但自此便一路下跌，8月18日最低价仅为186元/千克，降幅达62%。

　　一位文山三七做多者张宏(化名)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详细描述了其惨痛的做多经历。

　　“上市开盘价是465元/千克，上市后一路下跌，引起我们这些长期在渤商所交易的散户注意，经过详细的市场调查后，我们发现文山三七的市场价格远高于盘面价格。于是当跌到300元/千克时，我们陆续建仓做多。”张宏说。

　　但令其始料未及的是，文山三七依然一路下跌，到现在又跌去50%，很多散户的亏损幅度超过100%，最高的亏损达到200%。许多交易商都是去外面借钱才能勉强保住仓位，也有一部分人因为保证金不够而被交易所强制平仓。

　　资料显示，三七，又名三七参、田七、土三七等，是中国特有名贵中药材，播种后3至7年挖采，中成药云南白药和片仔癀就以三七为主要原料。

　　根据感官指标、质量分级、理化指标进行分级，渤商所交易的标准品为一级品60头文山三七及相关替代品。

　　文山三七网数据显示，8月第二周(11日-17日)，60头三七的平均价格为325.71元/千克，较上周的391.43元/千克下降16.79%。

　　上海一位长期跟踪渤商所的首席商品分析师透露，本周60头三七的价格不到300元/千克，目前因为供大于求，有下降预期。

　　而8月20日，文山三七在渤商所的收盘价为199.5元/千克。自其上市后，在渤商所的交易价格大多数时间都远低于现货价格。

　　张宏认为，文山三七的盘面价格已单方向向下连续走了将近两个月，远低于现货市场，违背了游戏规则和投资者心理，“可能存在幕后的操纵黑手”。

　　与文山三七的投资者相比，茅台镇基酒的做空者最近“如坐针毡”。

　　上市首日，茅台镇基酒的开盘价为218元/公斤，当天最高涨到256元/公斤。此后，价格一路上扬，7月29日的收盘价为281.6元/公斤。

　　在此后的10多个交易日里，茅台镇基酒犹如坐上了火箭，几乎天天翻红且拉出多个涨停，8月16日创下新高385.2元/公斤，较7月7日开盘价涨76.7%。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就此咨询茅台镇当地经销商，获悉渤商所设定的标准品“5年期茅台镇基酒”的价格实际不到200元/公斤。

　　“跟文山三七有行情变坏的预期不同，茅台镇基酒纯粹是有资金在炒作。”上述首席商品分析师对此表示。

　　值得注意的是，本报8月15日刊登《疯狂的基酒：渤商所多头凶猛茅台镇月涨七成》后，茅台镇基酒已连跌4日，近两个交易日报两个跌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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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家疑云依据

　　“文山三七盘面价远低于市场价格，我们一些散户交易商为降低损失，每日进行买单申报，但在仓库存货凭证45900单的情况下，没有卖申报。很长一段时间里每日都有1500-2000手的买申报，但卖申报一直为零。”张宏说。

　　张宏据此怀疑，庄家一方面打压已远低于市场价的盘面价格，以引诱散户交易者不断涌入市场，而当散户要进行现货贸易进行买申报时，庄家又不愿进行卖申报。

　　支撑张宏怀疑的还有另外一个依据。

　　根据《渤商所文山三七现货电子交易注意事项》，“除指定生产企业以外的每个交易商，该交易品种单边订货限额为50000公斤”。6月25日，渤商所将这一处生产企业以外的订货限额调整后1200公斤。据张宏透露，7月初渤商所将这一限额调整为3000公斤，也即300手。

　　从上述规定看，跟张宏等普通交易商不同，渤商所指定文山三七的生产企业没有单边订货限额。上述工作人员解释称，“之所以有这样的规定，是视产品的销售情况而定。”

　　据渤商所披露，文山三七共有4家指定生产企业，分别是文山三七产业发展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文山产业)、武汉启华药业有限公司、广州市海浩贸易有限公司(下称广州海浩)和广州市国鼎贸易有限公司(下称广州国鼎).

　　另据公开报道，文山三七在渤商所挂牌上市后，“以文山州与益建集团合作投资的文山产业为载体，将有效推进文山三七交易模式由传统的集市交易向以渤商所为平台的网上交易转变，与传统的三七交易模式形成互补，实现三七市场交易线上线下互动。”

　　“益建集团及其下属公司作为文山三七的上市商和生产企业，有恶意压低盘面价格的嫌疑。因为除了他们，别的散户很难有这样的实力。”上述做多者称，一般交易商有300手的限额，很难去影响价格。

　　为了调查益建集团是否涉嫌操纵盘面价格，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8月20日下午来到位于广州珠江新城的益建集团，但被告知公司负责人“杨少玲不在”。

　　另一位负责渤商所业务的工作人员接待了记者。她自称是渤商所授权服务机构深圳市安联盛科技有限公司(下称安联盛)的一名员工，负责有关文山三七的业务。

　　其表示“中秋节前后，新三七到了成熟季。三七3年成熟，根据2011年的种植量推算，今年应该有3.5万吨的三七成熟，而需求量仅8000-1万吨，供大于求。而盘面价格是现货市场晴雨表的反映，它的浮动跟现货价格相符。目前新三七价格在200-220元/千克，老三七价格是280-300元/千克。”

　　而在渤商所公布的产品手册里，标准品一级品60头三七不分老与新，主要质量指标为水分、总灰分、酸不溶性灰分、皂苷含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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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益建集团控股关键企业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进一步调查发现，上述4家生产企业中有3家与益建集团有着莫大的关联，有的是其股东控股，有的则直接控股。

　　工商资料显示，成立于2003年12月的益建集团，注册资本2亿元，杨少玲出资1.63亿元，蔡程举和蔡子悦分别出资2700万元和1000万元。蔡程举任法定代表人、执行董事兼经理。

　　而文山产业成立于2014年1月，法人杨少玲，注册资本1亿元，文山三七协会出资3000万元，广东益建健康产业有限公司(下称益建健康)认缴7000万元，实缴1400万元。

　　而益建健康目前的股东是益建集团、东阿阿胶(000423.SZ)、香港中国药材有限公司，注册资本在2014年4月由1000万元增加至5800万元，变更前东阿阿胶持股51%，目前无具体的持股信息。

　　益建健康的董事长是秦玉峰，其还是东阿阿胶的董事兼总裁，杨少玲和蔡子悦任董事。

　　另外，生产商广州海浩成立于2003年11月，注册资本50万元，蔡子悦和何慧婵分别出资45万元和5万元；广州国鼎成立于2005年3月，注册资本500万元，益建集团出资325万元，甘燕虹出资75万元，何慧婵和蔡子悦分别出资50万元。

　　今年5月，广州国鼎的经营范围发生变更，在原基础上增加中药材种植、零售、批发，白银、黄金制品零售等内容。

　　而安联盛同样与益建集团关联密切。其成立于2012年1月，法定代表人是陈波，注册资本300万元，广州幸福嘉信商贸有限公司(下称幸福商贸)和广东科德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下称科德资产)分别出资240万元和60万元。前者股东为益建集团和陈波，分别持股1800万元和200万元。也即，安联盛的控股股东为益建集团，实际控制人为杨少玲。

　　至此，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发现，在文山三七的交易链条上，上市商及其股东控制着主要的指定生产企业和授权服务机构，基本算是“一条龙”服务。

　　当被问及益建集团和安联盛是否参与文山三七的交易时，上述工作人员称“不便透露”。

　　而《渤商所授权服务机构(会员)管理办法》规定，严禁综合类授权服务机构(会员)发生以下行为，包括从事代理交易行为、从事非法集资等活动、泄露交易商的交易信息，利用交易商信息牟利、从事与交易所市场开发和交易商服务工作无关的活动等。

　　上述工作人员对此回应称，“对于交易品种的指定生产企业，交易所会经过严格的审核，包括真实销售能力等，对于服务机构，我们规定他们是不可以进行任何交易的。除了服务机构，其它任何投资者来交易就视为普通的交易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