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绑”到底多难？“放开”那些低价药

　　药企们并不如外界以为的那样心花怒放，很多只是表达出谨慎乐观的态度。

　　5月8日，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宣布，取消280种低价西药和250种低价中成药的最高零售价，生产企业可在西药费用日均不超过3元、中成药日均费用不超过5元的前提下自主定价。

　　政策落实的道路上是否会遭遇荆棘坎坷？又为何相关制药企业不敢对这一重大利好寄予厚望？ 为低价药“松绑”到底多难？《中国科学报》记者近日就此采访了相关人士。

　　消失的低价药

　　郑州市民张玉芬患有咽炎、气管炎，得含上两粒复方甘草片才能睡着。但她告诉《中国科学报》记者，去年几乎买不到这种药了，是儿子帮她在临近小镇的药店买到了存货。“今年又很好买了”，但价格从“重装复活”前的两三元涨到了十几元。

　　业界人士或许仍对“鱼精蛋白”“他巴唑”断供事件记忆犹新。

　　作为心脏病人术后必用药，12元左右一支的鱼精蛋白，2011年7月在全国范围内出现严重短缺，很多医院甚至因此停止了心脏手术。另一种位列基本药物目录的药品他巴唑，100片限定价为4.9元，治疗甲亢有特效，在2013年年中同样面临大范围断药危机。这两种药后来均被国家食药监等部门特别“解救”，强制恢复生产。

　　有媒体统计，近10年来，我国几乎每年“消失”一种常用低价药。

　　我国2009年启动的基本药物制度规定，基本药物实行省级集中、网上公开招标采购。国家发展改革委制定基本药物全国零售指导价格，而很多低价药都是基本药物。

　　此次 “松绑”政策出台，被一些分析机构称为我国医改的关键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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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上去很美？

　　制药企业为什么不是很兴奋？

　　价格也许不是唯一制约因素。尤其一些上市公司的独家品种也进入了此次的低价药目录，如云南白药散剂、千金药业的妇科千金片、天士力的复方丹参滴丸等等，对这些企业来说，以低价药品的薄利多销带动其他药品销售，本可惠民惠己。

　　然而，某低价药生产企业负责人顾计（化名）对《中国科学报》记者表示：“是挺好的。但我们愿意生产，还得医院愿意采购、医生愿意‘开方’、病人愿意用才行。”

　　很多患者认为越贵的药疗效越好，反正有医保。

　　对于医生，“如果不从政策层面调整他们的工资收入，怕是很难彻底改善大部分低价药的生存状态”，某军队医院药剂科张姓主任坦言，高价药有提成。

　　张主任还告诉《中国科学报》记者，从医院层面来说，一定会为质优价廉的低价基础药留有空间，目前也已经有相关政策规定了相应级别医院使用低价药的比例，但医院也需要费用来保证运营。此次取消最高限价的530种低价药，究竟会对他所在医院造成多大影响，他表示只能且行且应对。

　　“还有，大概就是招标采购环节吧。”关于低价药顺利进入市场的制约因素，曾任海军总医院药剂科主任的孙忠实这样回答《中国科学报》记者。

　　事实上，一些低价药出现“应声而亡”的怪现象：某种药成为基本药物、被限价后，就容易很快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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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国2000年开始进行药品集中招标采购试点，初衷是引入竞争机制、优胜劣汰，但却出现了恶性竞争、最低价中标以及药价虚高虚低并存现象，于是药品中标价格远低于生产成本，一批日均费用数元以下的药品厂家限产或停产。

　　同时，招标采购制度要求，医院药品执行零差率（零售价在采购价基础上不加价，或加15%），不许医院二次议价，就是说医院想压低高价药的采购价也不行。“这种情况下，价格竞争机制是失灵的。”顾计表示。

　　国家发展改革委此次的新政只提价格未提集中招标采购。

　　更有坊间声音认为，药品采购的行政化垄断，不只是“绑架”了低价药，更制造了大量权力寻租。从今年3月曝光的广东基药“地震”或可窥豹一斑：广东省卫计委药物政策与基本药物制度处处长伍新民涉嫌基本药物目录增补违纪被调查，不久，广东省第二中医院院长涂瑶生也因涉嫌严重违纪问题被调查。此事发酵一个多月来，各省招标速度放缓。

　　拿什么拯救低价药

　　“把高价进口药请出医保，或者至少降低其医保报销比例，或许患者更愿意选择同样具有很好疗效的低价药。”同时，张主任认为，部分患者偏向选择高价药，是相信国外品牌的药效，如果给予政策支持、树立起民族品牌，将有更多优质低价药受到追捧。

　　此外，张主任表示，不能说医院在基本药物的省级招标环节没有一点主动权，毕竟专家组由各家医院的医生组成，但在专家专业的组成上并不理想：“神经内科或耳鼻喉科专家并不知道也不会考虑，药品的原材料价格是否随季节波动。”

　　顾计干脆建议：“医院作为独立市场主体，完全可以按照市场规则单独或联合招标。或者，一些临床必需的低价药不再招标，直接从药厂引进。”

　　从另一个视角，孙忠实主张，应继续不遗余力发展基层医疗水平。“我国看病难、看病贵，很大原因还是资源分配不合理，低价药的广阔空间在基层地区，可是大家都跑到大城市看病，谁还在那里开药。”他希望，“国家将低价药的相关政策向基层地区再倾斜一些，为基层培养、输送高质量医务人员，从制度建设上为提高基层医疗水平想办法。”

　　不谋而合，张主任也一再提出，取消最高限价、“放开”低价药只是医改大棋中的一步，要下好这盘棋，须统观全局、步步为营，从医疗制度的顶层设计入手，还看病吃药一个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