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网讯】
前期,笔者经过实地调研后,针对当前中药质量评价严重脱离中医临床的不合理现象,发出《羌活,行走在中药现代化死胡同中的悲剧》一文(原文:http://www.zyctd.com/zixun/202/266920.html),随即引发了行业内外巨大争议。天地网平台众多读者参与评论;笔者也收到诸多业界前辈、科研专家意见反馈。
图1:2017年3月,我网针对家种羌活品质评价的思考引起行业关注。
一、观点争鸣,大体分为传统派和现代派
从各方回馈情况看,大家的观点主要分为两个派别,且意见对立较为明显。
一方“传统派” 基本来自生产加工一线和部分老中药人,大家普遍认为中药品质评价,应从中医临床实践出发,在尊重传统经验基础上再去谈创新。
原保定药材站经理李诚老师认为:中药必须注重实战,为谁服务?她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们难道不去深究吗?
而老中药人,原三门峡药材站经理刘红卫老师则认为:中药最初就是从形态性状角度,通过实践检验筛选出来的。药材来源(基源)与性状鉴别是药材质量检验的主要方法,药材含量检测只是辅助手段而不应成为核心。例如山茱萸,如果按照核心指标熊果酸含量来判定,则苹果皮和山楂皮里的熊果酸含量更高——是否意味着苹果皮山楂皮可以当山茱萸使用(前些年,就常有不法商贩将苹果皮或山楂皮染色后掺入山茱萸投料,以增加含量指标)?
另一方是“现代派” 基本来自于科研机构和院校,大家认为在大工业化时代,中药必须走标准化路线,各项指标一目了然,才能让医生只管放心处方,让工业生产有标尺可依;才能让政府食药监部门方便管理;也才能与全球文明接轨,让中药走向世界。
某位中药科研专家的观点最具代表性,他认为:中药应该有进步的眼光,无论是哪种鉴定方法,其实只想借助现代技术把最有效的好中药筛选出来。然后按照这个标准品去推广生产、加工,去鉴别真伪,而非是一笔糊涂账,说不清道不明。
二、问题实质,什么样的中药才是好中药?
首先,我们必须承认,无论哪一派,目的都是奔着保证中药疗效这个核心主题而去。因此,这种民间的讨论是非常有益的。大家谁都没错,只是站的维度和视角不同而已。
既然大家都是为了确保中药品质而争论,我们不妨回归到问题的实质——什么样的中药才是好中药?毫无疑问,能防病治病的中药才是好中药!
按照这个逻辑,中药有没有效果,能不能治病,能治什么病,谁最有发言权?毫无疑问,一定是临床医生!
但非常可惜的是,现在的中药品质评价,哪还有临床医生的丝毫话语权?包括各位标准制定者,不妨扪心自问——你们在定标准时,问过临床医生的想法和评价吗?
图2:传统羌活的头节身三部分形态,应对皮肤腠理和血分之象。
图3:当前的家种羌活,已完全失去历史上对羌活形态的定义。
以野生羌活和家种羌活品质评价为例:笔者查阅了万方数据库中2600多篇相关科研论文和文章,竟然没有一篇是出自临床医生对两种羌活疗效的评价!没有一篇!没有一篇——重要的事情说3篇!
自古中药文献都认为:“黄色而作块者为独活,沉而能升,以理伏风;紫色而节密者为羌活,升而能沉,以理游风”——这也意味着,当前的家种羌活已经完全是个新品种(如图3)。那么,西药新药上市还要经过严格的三期临床验证;而我们中药药典推出新的品种,难道就不用临床评价而只需要实验室指标吗?
三、深度思考,中药品质该如何评价?
科研和标准制定者们,为何要回避临床评价这个关键环节?因为,在目前科技水平下,用化学的方法,根本说不清中药的复合成分,特别是进入临床复方用药时,到底是如何发挥综合效用的。最终,大家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把中药品质的话语权,牢牢按在自己能说明白的语境之内——即用西药教条化的方法来评价中药,甚至不惜彻底将中药西药化!
那么,我想请专家们思考一下,对中药品质评价的以下根本出发点是否是正确的?
第一,中药必须是为中医服务,而不是为西医服务
可能会有很多专家告诉我,每一种西药的上市之前,都是通过长期大量科学实验,才转化成临床用药的——但中药是西药吗?她的复合成分能和西药的单一成分相提并论吗?她组方之后,又是如何发挥拮抗和协调效用的?
笔者并不反对对中药成分的化学评价和创新,但创新者必须明白,你最终服务的对象是谁?如果是想把中药改造成西药——你也没错,都是在为人类健康做贡献。但请不要冠以“中药”之名,那是“现代化药物”,中药也不敢掠人之美。
第二,中药必须源自中医理论体系,而不是碎片化盲人摸象
那中药又是如何完成品质评价的?她是经历数千年无数人体实验、临床验证,最终在哲学层面形成完整的经验总结——也就是说,中药是我们的祖辈在与疾病长期斗争中,用无数生命验证出来的结果——与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实验相比,哪个更科学?
说得更具体一点:中医和中药,一个是理论一个是工具;一个是抽象一个是具象。中药是中医理论的实战化应用,是中医战士手中的武器,二者是紧密结合的整体。这种“整体观”更是中医中药的灵魂,以单一化学成分就想评价她的优劣,无疑于片面化的盲人摸象,“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
那什么才算是中药?——无论是继承还是创新,都必须基于中医理论体系并为中医临床服务的中药,才是真正的“中药”。
第三,中药评价必须来自实战,与中医形成互为促进的闭环
既然中药说到底是为中医临床防病治病所需,那对其品质评价核心,就必须来自于临床实战。无论是传统经验还是科学试验,都必须奔着临床效果这个目标——脱离该本质,一切理论都是空谈。
中医与中药,一定是互为依存相互促进的闭环支撑关系,才可以不断挖掘精华协同发展。切不可“反客为主”,让中药脱离中医实战,以教条化的西药标准来圈死中药,只会把中医中药逼上绝路。
四、真相大白,谁才是中医中药的掘墓人?
图4:2014年4月,天地网调研组在四川江油调研基层中药使用情况。
文章至此,那到底是谁在给中医中药“掘墓挖坑”呢?我们不妨先看两个现实的案例:
一是柴胡的来源之辨
笔者在四川中部和北部农村调研时,发现大量基层中医在用柴胡时,会分别处方“柴胡苗”和“北柴胡”两种来源药材。一开始,我认为大家用的是习用品可能是假药。
后来,蓬溪县的一位老中医告诉我其中原由:经他长期实践,柴胡在患者伤寒初起时不宜使用,因为会“引邪入少阳经”;但柴胡苗发散效果明显,对伤寒初起的发汗退热效果显著,而无引邪入里之虞;但在病邪已入内,“热在半表半里之间”时,可用略带芦头的北柴胡,以“通达表里”;完全去芦头的柴胡,他一般会在“邪热致痨,肝气郁结”时,才醋制后入药。
因此,在这位老医生看来,柴胡苗、带芦头柴胡和去芦头柴胡,分别代表病邪传变的不同阶段,不同时期要用不同的柴胡——这是中医一线临床摸索出来的宝贵经验,更是中医“辩证施治”的精髓。但这种精髓,高高在上的科研工作者和标准制定者们会去调研、会去承认吗?直接用一个含量不合格,就将“柴胡苗”和“带芦头柴胡”直接判了死刑!医生敢用这些柴胡,就是在用假药。
而没有这种有益的临床探索,中医还怎么玩下去?
图5:2014年10月,金世元老师在荷花池药材市场调研。
二是关于黄芩品质的“冤案”
传统经验一直认为:“芩,枯飘者有上升之象,故入肺;坚实者有下行之理,故入大肠诸经”,因此泻肺火宜用枯芩,取其枯飘上升之义;泻大肠膀胱之火宜用条芩,取其质地坚实下行之势。笔者在与国医大师金世元交流时,他也充分认可这种分别使用的方法。
而我们的药典是如何规定呢?“本品按干燥品计算,含黄芩苷(C21H18O11)不得少于9.0%”。但种黄芩的都知道,黄芩一般在种植第2年时,其黄芩苷含量最高。到第3年之后会逐步下降,并形成枯芩之形——这等于说,历史上以枯飘著称生长10年以上的道地“承德芩王”成了假药,应该扫进历史的垃圾堆!而家种2年的黄芩,才是“芩中之王”!
没错,类似的“柴胡、黄芩冤案”,在我们现在的药典中比比皆是。究其根源,正是教条性西化思维指挥棒误导下,让中医中药,正在假中国人自己之手而“挥刀自宫”!
五、深度反思,中药评价体系的出路在哪里?
在这种错误的评价体系下,中药早已脱离中医临床,在自体循环中形成结论,再拿给中医使用。最终是,中医不得不拿着这种完全没经过实战检验的“银样蜡枪头”,甚至是“道具枪”上战场。能否保命杀敌,大家只能“自求多福”吧!
那么,中药评价体系的出路在哪里?其实很简单——还是各玩各的吧!西药思维下的实验室评价体系,去玩颗粒剂、提取物、中成药和种种现代中药等,玩出花玩的嗨玩向世界,都是你们自己的事;而中药材、中药饮片和传统的“膏丹丸散”等质量评价,只要在农残、重金属和药物毒性上没问题(这才是标准体系要控制的内容),就让中医自己把握该怎么甄别使用,反正中药没药效最终饿死的也是中医自己。大家本身就是在数学和哲学两个不同层面思考问题,何苦往一条道上逼呢?
最后,中国是东方文明的发源之地,曾经领先于世界2000多年。经验主义、实用主义深入骨髓,对玩概念和教条主义本来有相当的免疫力。但近200年来,国力的衰弱让民众特别是知识界,天生对西方科学盲目敬畏,转而对自身文化的严重不自信,“传统就是落后,西化才是进步”教条主义思维甚嚣尘上。
该反醒了,教条能当饭吃吗?基于经验主义逻辑,一种中药好不好,只有放在临床检验中评价,科学家说一万遍好,顶不上医生和患者一个赞——关注且只关注问题的实质,是经验主义的基本素养。
对中医中药来说,把高昂的头低下来,扎根于民众扎根于实践,才是永葆青春之秘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句话永不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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