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网讯】
岷县永光村三社,村口的一座高地上建着一座神庙。
村民白艳霞说,永光村原叫扎哈村,所以那庙就叫扎哈庙。每年农历四月初八,村民们在庙里祈福风调雨顺,万事平安。
但扎哈神失灵了。地震中,五六百户的永光村,由于山体滑坡造成房屋倒塌,致20多人死亡,成为受灾最严重的村庄。
昨日,记者从梅川镇跟着救灾物资运输车来到永光村。原本安静的村庄,留下的是一段段被割裂的思念。村庄不再是以前的村庄了。
远去的姑姑一家
7月22日,鲍朋东的表弟龙永飞被永远地埋在了地震引发的泥石流下。
鲍朋东17岁,家在永光村三社,龙永飞是他二姑的儿子,16岁。从六年级起,俩人同在文斗中学上学,俩人睡在一个床铺,吃在一起,就连做饭,也是俩人一起合作。
今年中考,俩人同时考上了岷县二中。7月初,他们报到后,鲍朋东还特意把表弟约到家里,俩人在家看电视、做作业,待了五六天后,表弟要回家。俩人还约定:半个月后再相见。没想到,这成了永别。
在地震中,龙永飞一家四口人全被滑坡山体掩埋。连同被掩埋的,还有表兄弟二人的期待:在新环境里,好好上学,三年后考一个好大学。
从永光村三社出发,鲍朋东带着记者到两公里外的永光村四社,去寻找表兄弟们的足迹。离四社还有400米时,他指着一块山体滑坡处说,那就是二姑家的住处了。
记者看到,一处十来米高的山体滑了坡,泥土一泻而下,流到十来米深的山沟里。走近了,一堆黄土里混杂着黄芪、瓦片、给黄芪打孔的工具、农用三轮车的护栏、茅草和梁木。
“这都是表弟家的东西。”望着这些旧物,鲍朋东一脸的伤感。
他说,地震发生后,他向姑姑家打电话问平安,结果没人接电话,他赶紧和堂哥伴着余震跑到姑姑家。但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山体滑坡后的一片废墟。
他束手无策,只能远远地站在废墟前,急切地呼唤着泥土下的亲人。
地震当天下午6点,救援人员用警犬,才搜索到两兄弟的位置,把他们从泥土中刨出来。而鲍朋东一直站在旁边,期待着出现奇迹。
然而,俩表兄弟被挖出来时,还是紧紧抱在一起的姿势。而姑姑和姑父是在距离表兄弟几百米外的泥沟里被挖出来的。“一家人都死了,却还不能团聚。”
而坟地不远处,是那条掩埋了两表兄弟,夺去他们年轻生命的泥石流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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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年积蓄“付之一炬”
更多的村民,还要面对继续被灾难折磨的现实。
永光村三社灾民帐篷区,左手第二顶住的是白艳霞一家六口人和其他十来个村民。
12平方米的帐篷里,一进门,长约四米,宽约两米的地铺占据了大部分的面积,铺着被子的地上,堆放着三四床被子,而地铺的薄膜纸下,一些肆意生长的黄芪露了出来。
“晚上都是老人和小孩躺着睡,其他年轻人,都是靠着墙,坐着睡。”她说。
地震前两天,村民们还会从家里刨出一些菜,用炉子做饭吃。“等菜都吃光了,只有吃方便面。”她指着帐篷门口堆放的四五箱方便面和矿泉水说,那是三家十几口人的粮食。
走出帐篷,白艳霞带着记者,穿过扎哈庙,向左走200米,就到了她原来的家中。
她家最气派的建筑要数那一排五间的房子。整座房子是由松木撑起,是她和丈夫用8年的积蓄,花了十几万才建成的。
而如今,这房子的后墙被地震震裂了两条大缝。如果下大雨,房子说不定会倒塌。
白艳霞告诉记者,从结婚那天起,她和丈夫就憧憬着一套房子。夫妻俩人,辛苦打拼,结婚八年后,总算如愿。而现在,留给她和丈夫的,只有不能再住的房子和建房时的5万元借款。
“受灾的不止我一家,村里100多户,除了几家的砖房没受影响,其他基本上都倒塌或裂成危房。”白艳霞说。
未来的担忧
伴随地震而来的,还有灾民们心中浮起的迷茫。白艳霞不知道,她家还要在帐篷住多久?
她一家六口人,除了13岁的女儿、7岁的儿子和年迈的公公、婆婆,家里的劳动力就只有她和丈夫。
她说,梅川镇是有名的中药材基地,村民尤以种植当归、党参和黄芪为多,间杂种一些土豆,家里的收入来自于当归和黄芪。
她家共有5亩地,1亩地收成好时能产300公斤当归或400公斤黄芪。1公斤当归二三十元,1公斤黄芪十多元。
但当归和黄芪都是三年一收成,这样平均算下来,一年有10000多元的收成。白艳霞说,遇到收成不好时,1亩地才产几十公斤的当归,家里也只能靠天吃饭。
永光村到梅川镇15公里,到岷县40公里,到兰州248公里。“出去打工会挣更多钱吧?”记者询问。
白艳霞说,“家里能有口饭吃,就不会出去打工。”
之前,黄芪收购价格较低,永光村的村民多出外打工挣钱。但由于村民多是小学文化,甚至是文盲,一点技术都不懂,打工只能在建筑工地做一些体力活,工资比较低。
2005年之后,黄芪价格高涨,1公斤黄芪涨了十来元,村民们纷纷守着土地,种起了黄芪,永光村三社一下子冒出了200多亩黄芪。
然而,三年收成后,黄芪价格大跌。
让村民杨明强担忧的是,灾前1公斤当归还能卖到三十七八元,如今却销售不出去,家里积压了几百斤。
他拿着一把发霉的当归说:“这原本都是家庭的主要收入呀!”
而地震又给村民们雪上加霜。白艳霞说,灾后重建,都顾不得干地里的农活了,收成肯定减少,那时又拿什么来重建家园呢?
村民们还无暇顾及未来,他们发愁的是眼下如何应急。
晚上8点,灾民安置点终于来了电,20多顶帐篷里亮起了灯光。白艳霞家的帐篷里,女儿辛婷婷欢呼雀跃地喊道:终于来电,可以做作业了!
而对于大人们来说,“有光,心里才透亮些!”白艳霞憧憬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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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特区报特派记者 邢丙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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